(Oicebot/译)这是美国共和党新总统任期的第一年。他从民主党的前任总统手上接过的国家经济兴旺发达,得益于此,他能够自由地对传统里根主义的模式进行扩展。他同时也继承了一系列的环境政策,这些政策中,有许多都是为了对抗全球变暖而制定的。
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一项新生的国际条约:一个限制温室气体排放的全球性协议。参议院始终没有批准它,所以新总统——他的内阁成员和石油与天然气工业的联系非常紧密——必须作个决定:是继续遵守协定,还是宣布退出。
大部分美国人对全球变暖并不怎么感冒,但研究它的科学家却感到惊恐不已。就在新总统正式就职前,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厄尔尼诺现象——有记录以来最大的——又刷新了年度全球气温的最高纪录。许多报纸都纷纷报道了“史上最热的一年”。全球海洋温度急剧上升,澳大利亚大堡礁的珊瑚出现白化并大规模死亡。甚至南极的古老冰架上也出现了巨大的裂缝。气候变化似乎已经在进行中了。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当然,那位总统就是乔治·W·布什。在上任的头几个月,他就决定退出关于《京都议定书》的国际磋商,因为《京都议定书》要求美国将温室气体排放量在1990年的基础上减少5%。他承诺在任期内提出一个新的气候政策。环保学者警告说,全球变暖很快就将严重到不可忽视的程度。
然后,环境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在1998年那场厄尔尼诺以后的大约十年里,按照一篇新论文说法,“全球气温似乎没怎么上升”。除了几个显著的个例——比如2003灾难性的欧洲热浪和继续融化的高山冰川——之外,在此期间全球气温很少高于1990年代末期的水平。
这个被称为全球变暖间断、减缓或暂停的时期,成为了现代气候学史上最具争议的事件之一。
关于这个“间断”的大部分科学描述都认为,它到2009年就已经结束。而在今天,不论从什么标准来衡量,它都已经是过去时了。2014,2015和2016年连续三年都创下全球气温的新高; 120年气象记录里最热的10个年份,有8个都发生在近十年内。一篇新发表的论文对比了关于全球变暖间断现象的科学报告和通俗记述, 对这个现象做出了新的判断。论文指出,正如科学家在这次事件期间所预言的那样,间断的存在无法否认气候变化的事实。它也并未表明全球变暖已经停止,甚至不能说明全球变暖有在减缓。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间断的存在并未改变气候模型所预测的本世纪末全球变暖的情况。
“间断”这个说法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间断本身从没有过一个确切的定义。“全球变暖间断”到底是指地球停止变暖,或只是变暖的速度比科学家预期的要慢?论文的作者检验了三种不同的“间断”定义:1、全球气温保持不变或变冷;2、全球气温增速放缓;3、全球气温增加水平低于气候模型所预测的增加量。
第一个关于“间断”的定义是最早流行开的。在2009年,英国政府的气象研究机构,哈德雷气候预测研究中心公布的一组全球气温数据集显示,过去9年中全球气温有着非常微小的下降。准确地说,它声称从1998年到2009年,全球平均气温下降了0.01摄氏度。研究者表示,这主要是因为海洋温度的下降——陆地气温在此期间还是不断增长的。
在接下来的若干年中,科学家们再次研究了那段时期的数据。他们发现这些数据的记录方法掩盖了一个事实: 温度测量技术在近年来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对海洋温度记录的技术改变尤为显著。在2000年代早期,海洋温度的测量往往是在高温的轮机舱里完成的;2000年代末期,则往往是由独立的浮标和机器浮台在开放海域中单独完成测量工作。这就导致早期的海水温度测量结果可能会比实际更高,而后期的测量中并不存在这样的偏差。
一旦这些偏差得到校正,从1998年到2009年表面上的温度下降就不复存在了。于是,第一个定义下的全球变暖间断不能成立。
这个误差的校正本身就颇具争议:2015年,为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长期效力的科学家托马斯·卡尔(Thomas Karl)发表了一篇里程碑式的论文, 提出应该对数据进行校正。 在不久之后,他就被一位德克萨斯州的共和党众议员拉马尔·史密斯(Lamar Smith)传唤了,此人宣称,“调整历史温度数据,会在全国范围内产生显著的影响。” 卡尔的团队接受了国会的调查,然而科学界已经测试并且证实了他们的研究结果。在今年的早些时候,伯克利地球组织的气候科学家泽克·豪斯凡瑟尔(Zeke Hausfather)发表了一项独立研究。他的分析表明,如果根据测量仪器类型——例如仅来自浮标,或仅来自卫星等——把温度记录数据分离开来,所有的数据集都会遵循卡尔识别出的变化趋势。
对间断的第二和第三个定义依赖于科学家讨论全球变暖趋势时的两种不同方式。第一种变暖趋势是我们已经观察到的气温升高速度,也就是过去120年来由温度计、浮标和船只测量出的1.1摄氏度的升温。第二种变暖趋势是我们的预期——计算机模型预计,全球气温最终会上升1.5到4摄氏度,而这很可能会发生在2100年之前。
间断的第二种定义——气温是有增加,但增加的速度比已经观察到的趋势更慢——也被证明是不太牢靠的。举个例子,对于1997年以后的某段15年期的时间段内,气温增速到底有没有“低于以往水平”,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用来对比的长期趋势是从1951年统计到2000年的,还是从1951年统计到2012年的。况且不论如何,这些趋势之间的差异并不是统计显著的。
最后的定义是三者之中最有说服力的:间断期内的气候变化确实低于预期的水平。
然而,当气候模型经过调整,以更准确地反映从1998到2009年全球气温的实际情况时,这种定义下的间断也同样站不住脚。举例来说,这一间断期持续的时间太短了——还不到十年——能影响它平均温度的小型偶然事件实在太多了。比如,如果恰好火山活动频繁,喷出了许多遮挡阳光的烟尘进入大气,气温也就会下降。如果太平洋出现了多次拉尼娜现象,而没有较强的厄尔尼诺现象,整体温度看起来也会比较低。这些类型各异的气候变化因素在一个世纪的尺度上能互相平衡,但在十年内可不行。
如果你调整全世界最先进的40个气候模型,输入正确的烟尘总量和正确的厄尔尼诺现象发生频率,它们就能更准确地在预言出这个间断的发生。但它们的长期预测并不会改变。它们还是会得出“在今后的80年里,地球气温会上升1.5到4摄氏度不等”的结论——就像它们没被调整之前那样。
换句话说,你可以“微调”那些模型,让它们更好地模拟某一时间跨度的气候情况,但这种微调似乎并不能让它们学到任何地球基础系统的本质。
跟此研究不相关的气象科学家们表示,这篇论文可算是为间断时期“盖棺定论”了,它汇总了最好的科学资料,并使得研究者能够跨过这个问题,向前进发。他们也指出,不论从什么标准来衡量,间断都已经结束了。“是2014、2015和2016年干掉了这个间断,而不是什么数据上的调整。而且,如果你查看未经任何修订的原始数据,你也会得到同样的结论。”豪斯凡瑟尔这样告诉我。
“事实上,如果你对照1998到2016年的数据——这是个挺合理的比较,因为它从一次厄尔尼诺开始,到另一次厄尔尼诺结束——你就能看出,变暖过程是以同样趋势持续着的。这也正是为什么我们这些气象学家倾向于以30年跨度为单位的变化趋势。”他说。
来自佐治亚理工学院的古气候学家金姆·科布(Kim Cobb)指出,这个间断给人类上了令人不安的一课。“我们没理由认为世界一定会沿着模拟出的平均数运行,”她表示。“很重要的一点是,公众需要了解科学模型给出的平均数其实是有两侧的。我们之前是在气候模型里比较凉快的那一侧,但我们当时也很有可能出现在较暖的那侧。那样事情可能就更加棘手了。”
在这一点上,环境文献中的一些分析——例如格诺特·瓦格纳(Gernot Wagner)和马丁·韦茨曼(Martin Weitzman)的书 《气候冲击》(Climate Shock)——认为,到2100年,约有10%的几率,地球平均气温将会比现在升高超过6摄氏度。
美国航空航天局下属的戈达德航天研究所的研究者克里斯·克洛斯(Chris Colose)表示,只要公众对气象科学的权威性还有怀疑,那么科学研究就会受到像全球变暖间断这样的争议性问题的阻挠。
“也许我是太悲观了,但我认为,居心不良的人就是会抓住任何一点点可能的机会,来抹黑气象科学的可靠性。”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这样说。
“由于2016年的巨大厄尔尼诺现象,我担心接下来5到10年内还会出现在统计上和2016年差不多的温度,虽然从2016到2025年这十年肯定是会比之前的十年更热。”他补充说,“如果到那时候气象科学还是如此两极分化,那么要是有人开始宣称‘全球变暖在2017年结束了’,我是毫不意外的,”克洛斯说,“就算在那时,这种话听起来也会很蠢。而我希望,当今对全球变暖间断的讨论能成为大家无视那些人的理由。”(编辑:姜Zn)
编译来源 The Atlantic, Did Global Warming Really ‘Pause’ During the 2000s?